5月28日发病,5月30日第一次手术,6月1日第二次手术,在重症监护室待了8天,在普通病房又待了18天。
所有人都找不到我了,喝茶也找不到人了,谈事情也联系不上了。
有朋友“气愤”地说:小米肯定是赚大钱了,电话也不接了,这个*****可装到家了。
劫后重生,很多朋友见到我以后就先哭,说,你现在都瘦成这样了。
我说,你们不要这样了。
我一个人的时候,还是忍不住会哭。
2022年元旦,我从北京回杭州,想起这一年的遭遇,我一路哭回来。送我的司机不敢跟我多说一句话。
2021年终于翻篇了。没多少人能通得过这一年的考验。
有人说,2021年是过去10年里最糟糕的一年,但它是未来十年里最好的一年。2022年比2021年更难。
对我,不是这样的。2021年最难,我活过来了。
出院后第一次远行
我1981年生于河南濮阳。先生是我高中同学,同桌。我大学读汉语言文学,先生读艺校。我们2002年开始谈恋爱,2011年结婚。
在学校里我就自己开店。那个时候我就想着做生意赚钱。不以赚钱为目的的生存都是耍流氓,我就是这样想的。
大学毕业以后我就来到了杭州。我2006年~2012年在阿里上班。996算什么,我们比996还厉害,从早上8点忙到晚上12点。
晚上12点,对我来说,只是正常下班时间。还可以再去玩一下,就是这样子。我的朋友都是这个样子的。我也是这个样子,一个两肋插刀的“女侠”。
别人找我帮忙,我从不拒绝。但我脾气不好。
我的开场白经常是这样的:“我今天只有45分钟时间,多一分钟都不会给你。请组织好你的语言,开始你的表演。”
朋友害怕和我交流,刚开始聊天的时候,会紧张得语无伦次。
每天喝酒,至少两场打底,多则三五场。经常喝得酩酊大醉,喝完以后给老公打电话,又给朋友打电话,让他们同时去接我。
看到他们一排人等在酒店门口,我好骄傲啊,有这么多人愿意来接我。那时候我已经醉得不行了。
有一次我去鸿雁老家,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放荡不羁的状态啊,操着很大的玻璃杯,大口大口地喝白酒,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杯,喝得不省人事,直接从凳子上滑下去了。
经常嗨到半夜三四点,有时候到凌晨五六点才结束回家。吃个早餐,洗个澡,送女儿上学。真的太消耗自己了。
什么东西都想要,什么东西都想触及。每样东西都舍不得放弃。我好像迷失了。
从医院出来后我再也没喝过一滴酒。不再喝酒了。
也不熬夜了。晚上11点,最迟11:30,朋友们就找不到我了。以前我把手机放边上,有谁找我,不会找不到的。
过去这一年,我没打过一针,没去整过形,没贴过面膜。
清静下来了。累了就睡一觉,睡一觉不行,睡两觉。大多数时间吃素。
我觉得活着就是最重要的事情,这是我这场大病之后最重要的感悟。活着就是最好的。
现在更多的是,一个人静静坐着,看看书。我原来不爱读书的。原来读不进的书,现在能读进去了。原来那种看不进去的文字,现在发现,那些文字是有灵魂的。
一个人坐着,安静地喝茶。生病之前,我从来不会一个人坐在这里喝茶。以前我会坐在茶桌前喝酒。
喝茶是一件很好的事情。我喜欢泡茶,泡茶之前,我沐浴更衣,穿上最干净的衣服。泡茶,喝茶,让我的心静下来。
有一天我发现,我从小的梦想并不是赚钱,我的梦想是写一本书,过诗一样的生活。
每天喝喝茶、种种花,这就是诗一样的生活。
出事前,我、一米(鸿雁)、二姐(荣芳)、三水(张淼)四姐妹,成立了一家公司,经营一家叫“一米一粟”的茶室。
出院以后,我才真正知道一米一粟,是多么的来之不易。其他的事情都省省吧,只做这“一米一粟”。
我一直记得那个梦,我来到了生命的尽头,那里有大片的草坪,有防腐木做的围栏,上面挂着鲜花。
出院以后,我在茶室外面的露台上铺了防腐木。就像梦里看到的一样。有鲜花,有蓝天,还有小鸟。
我们小和山F4
我在医院里陷入昏迷的时候,老公找人给我算命。算命先生说,你老婆命不该绝,不要担心。他们担心我死了。
老公在不到一米宽的陪护床上睡了十天。
原来我经常跟老公吵架。认识很久了,我一直对他很凶。
在重症监护室,有护士帮我擦身体,帮我刷牙、洗脸、弄头发。转到普通病房后,这些事情就由老公做了。
病情严重的时候,我大小便失禁,老公一点不嫌弃,也不怕麻烦。这时我大脑已经很清醒了,因此很羞涩。我说,找个护工帮我弄吧。但老公不肯。
时候,我就默默地说:“老公,我一定要活下来,好好对你。”
已经5月份了,他觉得直接用湿纸巾擦身体,太凉了,就用温水先温一下再拿来给我擦。
我觉得他太细心了。这么细心,真好。以前他应该也是这么细心的,只是我看不到。老公平时特别痴迷拍照,喜欢手工,动手能力很强,是个技术男。已经在手里这么多年了,现在我才发现他有多好。
他照顾得非常周到。一口汤,一口粥,一口热水,他都要自己先尝一下烫不烫,才让我喝。这个太烫了,再晾一下。那个,再加点矿泉水。
有一天我躺在病床上,觉得这老公真帅。我脱口而出喊道:“老公!”
之前我从没喊过“老公”,从来都是提名道姓地喊。在病房里我第一次喊出了“老公”这俩字儿。
开始他没反应。
我想,是不是我在病房里喊他老公,他觉得不太合适?
过了一会儿,他回过头来,给了我一个腼腆的微笑。
就像20年前,那是在2002年,他第一次到河南新乡学院来找我,我在校门口看到他的微笑。
我突然又有了恋爱的感觉。
是的,20年后,我又重新恋爱了。
2014年我生下女儿,妈妈到杭州来照顾我。她是1954年的,今年68岁。
有段时间,我觉得她一定得了老年痴呆症,脑子都不太清醒了。我生病以后才发现,她并没得老年痴呆,她很稳重,每一个关键时刻都清楚地知道该去做什么。
妈妈非常爱我。为了我,她可以连命都不要。她只是相对比较强势,因为她当了一辈子的老师。
在做第二次手术前,我从昏迷中醒来,医生问我:“你有什么想吃的?”
我想,这就是传说中的送行饭吧。我对医生说,我想吃一碗面。
妈妈也觉得这是送行饭。她哭着去饭店里,帮我点了一碗她认为很好吃的面。
其实我根本不想吃什么面,我只是想,这是送行饭,我只想吃一碗妈妈烧的面。
出院以后,妈妈经常对我说:想开一点,对自己好一点,不用管我和你爸爸,我们有退休工资的。
2021年5月28日早上,送女儿去学校,再见到她是我出院的那一天。女儿看着消瘦的我,说:“妈妈,我以为永远见不着你了。”
我想起6月1日那天,我曾经告诉自己:如果重生,就做个小朋友。
感谢上天又重新给我生命。每个周末,我都带女儿到外面去玩,一起做小朋友,不管晴天还是雨天。